作者署名： 扬基帧察站

笔者小时候屁事儿不懂，曾在光盘店里看到一张游戏碟，上书《锁定：皇牌空战》（是的，没写错）几个大字，立马掏出买食堂饭票的钱给买了下来。终于玩上心心念念的苏-27，然而作为一名没有摇杆的小屁孩，只能看着说明书手忙脚乱地按键盘，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令人心肌梗塞的语音：

“比基尼~污垢~阿塔奇！比基奶~颇个乳斯卡！”（俄语“极限攻角！极限过载”的空耳，原文为Предельный угол атаки！Предельный перегрузка！）

低速扑街、降落扑街，每只从扑腾键盘而来的菜鸡的必由之路

现代战机上的机载语音其实是一个新事物，看过《壮志凌云》（TOP GUN）等片子，以及一些反映越南空战的老电影的读者可能有印象，座舱里面听到的系统提示声都只有“滴滴滴”声，当被锁定时则变成“嘟嘟嘟”，急促而单调。而语音告警就像是一个助手一样，及时告诉飞行员飞机的状态和能够采取的措施，特别是当飞行员注意力分散或身体出现状况的时候，做到及时提醒。

如今TOP GUN第二部也在折腾了，机载语音什么的倒是必然一应俱全，但能否达到前作当年的效果还不好说

我们俗称的机载语音告警，全称中央音响警告系统（CAWS），美军自F-15、F-16开始，在机内开始配备了语音告警。由于语音告警仿佛是在对飞行指手画脚，一些飞行员便给她起了个诨名“犯贱的贝蒂”。给初代的“犯贱的贝蒂”配音的大妈名为Kim Grow，是一位旁白配音演员。

不过到了装备F-18时，海军飞行员就对这位大妈的声线提出了不满，认为她的声音“太甜”。于是乎后来接盘了麦道家的F-15和F-18的波音，便找了一位声线更具备穿透力的大妈Leslie Shook，这便是我们最为熟悉的一位“犯贱的贝蒂”。

波音御用“犯贱贝蒂”Leslie Shook，退休时在“大黄蜂”纪念涂装上的个人LOGO是一只蚊子……显然是调侃她老人家的语音和蚊子一样“嗡嗡嗡”的

现任“犯贱的贝蒂”除了上面这位还有两位，一位是自F-22起在新生产战机上配音的Donna Postel；还有一位则是在F-16、C-130以及MD-11等民用机上配音的Erica Lane，由于是完全模仿机器人的无声调语音，可以说非常难听了。

这么一合计，改天可以问问朝鲜人民军的米格-29是不是由李春姬们配的音

别看铁幕两边的关系是你死我活，但飞行员们的吐槽却总有相似之处。苏-27等俄制战机的机载语音，则被毛子飞行员们称为“唠叨的纳迪娅”（也有“重复不停的丽塔”的叫法）。下面这段小视频截取了中美俄三种战机的语音，其中中文和俄文的意思是相同的。

前两个语音都取自飞行模拟游戏DCS，而中文语音则是截取原沈阳军区空军航空兵某旅飞行员刘允强、耿丽笋驾驶歼-11BS处置险情的新闻。作为引进苏-27这项大工程的一部分，对“侧卫”系列机载语音系统的汉化和改进，也带动了我军机载语音系统的发展。

他们所在的航空兵某旅，我们之前也提到过

1990年6月，中苏开始就引进苏-27飞机进行谈判，故名“906工程”。引进飞机之后就要让飞行员能够快速转飞新型战机，包括俄方对我军飞行员进行训练、转译飞机资料等等，这些被称为“小906工程”。为了完成“小906工程”，空军从航空航天部门抽调了一批俄语翻译，组成临时翻译团队，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他（她）们就顺便把苏-27的机内语音用中文重新录了一遍。

空军“小906工程”翻译人员在莫斯科合影留念。在中国空军的两次以苏/俄为师的腾飞之路上，这些翻译人员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她）们额外录的机内语音，也让我军第一批苏-27飞行员们笑称，“天上地下都听你们叨咕，不会也会了。”

等到2013年的那场以歼-10对抗歼-11的戏码而闻名的“红剑”军演在《军事纪实》上曝光部分细节之后，许多人都记住了一个词“敌跟踪”，这也是我军战机的机载语音首次真正进入军迷们的视线。然而很多军迷也都发现了，这个不停重复“敌跟踪”的小姑娘声音非常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下面是另一起歼-10险情新闻里截取的片段，机内语音告警为“警告”，同样感觉怪怪的。

自引进苏-27后，我国也开始为国产战机研发机载语音系统。不过有趣的是，我军起初参考的并非苏-27上那位“唠叨的纳迪娅”，而是初代版“犯贱的贝蒂”。说起来前几天笔者在某论坛上看到个帖子，说是汉语的语速相比其他语言很慢，其实这说的只是音节的速度。

虽然在音节上，汉语确实不如日语和西班牙语等语言快，但单位时间内的字数却很多，这还不包括单字的信息量。在参考“犯贱的贝蒂”之后，空军发现，由于英语正常语音语速在每分钟150多字，而汉语语音每分钟则多达300多字，因此设计经验完全无法套用。

所以国产战机的语音系统还得以老翻译们当年的辛勤劳动为蓝本，接下来就得考虑测试平台问题了。承担繁重的战备值班任务的少量苏-27飞机，自然没空去折腾（比如第二批苏-27SK/UBK在引进时甚至都没时间安装“老翻译语音包”，飞行员们听了很久的“比基尼~污垢~阿塔奇”）；作为首款计划配备国产机载语音系统的国产战机，歼-10当时还没有首飞，加之保密制度严格，空军搞机载语音项目的人对这个型号也没法有多少了解；于是，八爷便承担起了测试重任。

升级后的歼-8DF具备较强的作战能力，其航电设备接近三代机的水平，其中也包括了机载显示设备

好赖是有个测试平台了，接下来就要琢磨用哪种语音合适。当年咱们做“老翻译语音包”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主要为了应急，因此男女声啥音色都有；但后来的科学研究表明，人类的耳朵对2000~4000赫兹的声音特别敏感。具体来说，我们需要科学地选择一种穿透力强、辨识度高的声音，让飞行员在座舱噪音的影响和飞行任务的压力下，仍能第一时间听清并理解其含义。

要想在这么大一个频率范围里头找出合适的，那肯定少不了大量的参试人员；负责测试听音操作的飞行员还好说，想要找出这么多合适的配音演员去负责说出符合各种频率要求的语音，那可是相当难的。

随着译制片的逐渐式微，像童自荣老师这么出色的配音演员也越来越难找

所以当时我们采用的方式是用采集卡采集声音，随后用电脑软件进行合成，得到需要的男、女中高音语音进行实验；参与实验的数百名飞行员则手持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模拟飞行中“一心两用”的场景；通过数千次实验后，最终选择了间隔、语速、辨识度、而且响度合适、飞行员听到后反应速度最快的女中音。

很难想象，它也为国产战机的战斗力提升做过一点微小的贡献

语音定了弦，咱再说文案。回到前面说的“敌跟踪”，这个短语其实是“飞机被敌方辐射体跟踪”的缩写，和咱打游戏时想当然的“扫描”、“锁定”有很大区别。告警短语需要有足够的区分、指向性，并符合军语标准和我军飞行员群体日常术语的习惯；所以当时基本只是把俄语语音翻译成通俗汉语的“老翻译语音包”，其文案也需要进行修改。

比如俯冲高度过低时应该提示爬升，语音选用的就是习惯语“拉起”；而即便当年很少有飞行员知道什么是飞控，“飞控失效”还是不能改。

哪怕是现在，我军还是有不少现役飞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飞控系统

就此，我军确定了17个主要语音：敌跟踪（指飞机被敌方辐射体跟踪）、敌导弹、飞控失效、发动机着火、停车（发动机停车）、防螺旋、 迎角过大、侧滑率大、失速、拉起、 起落架（起落架故障）、决断高度（指进场高度低）、下滑低（指降落选择下滑道低于允许高度）、警告、 注意油量、经济返航、数传（指开始数据传输）。

新型国产机载语音系统随后装备在歼-10以及歼-8后续型号上，也就有了2013年大家在《军事纪实》里听到的“敌跟踪”。由于是按机内环境要求合成的语音，所以听起来有很强的电子感。这个萌萌的“小姑娘”，可能是历史上少有的“调教”出来的战斗机机载语音。

说起来这也是比雅马哈的vocaloid早了七八年的调教，可惜当年出于科学没选择男中音，不然今天咱听到的“敌跟踪”就是超威葛炮了

随着机载任务系统实现国产化，国产“侧卫”系列飞机需要的语音提示内容也比苏-27/30更加复杂。而有了现成的“小姑娘”，“老翻译语音包”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比如在下面这个著名报道里，就能听到歼-15机舱内那个功能升级版“小姑娘”的声音。

2017年，备战朱日和阅兵的一架歼-15起飞后撞鸟迫降成功的报道，从第25秒开始能听到语音提示

而在飞速进步的信息科技的推动下，机载语音系统作为辅助飞行员的工具也在不断充实完善。到了歼-20、歼-16和歼-10C的“三剑客”时代，不仅语音提示系统的功能继续升级，其硬件系统已经可以初步支持语音控制了。

在这个电子设备高度智能化的时代，触摸屏、语音操作，这些已经在智能手机和部分民用车辆上实现的功能，出现在先进战斗机上更是让人不觉惊奇

前面说了，国产飞机的机载语音系统是近三十年前引进苏-27催生的；而随着我军引进的苏-35从2016年圣诞节开始陆续转场归建并生成战斗力，除了117S发动机之外，其“决斗”（БОСЭС）空战辅助决策系统（参考之前这篇推送里头的Q3）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对俄人才技术的“双引”也要讲个军民融合嘛

正如任正非所说：“科学技术是人类共同财富，一定要踏在前人的肩膀上前进，这样才能缩短我们进入世界领先的进程。”在博采众长的道路上继续前进的国产机载语音系统，必将有进化为更强大的人工智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