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得地,看到特朗普哭了。
泪洒现场。
18年,转眼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这一天,是911恐怖袭击事件18周年,作为美国总统的他,来到当年五角大楼遇袭现场。他在演讲中说,恐怖袭击发生时,他正在纽约家中看电视,他望向窗外,正好看到第二架飞机撞入世贸中心塔楼。“在那个时刻,我意识到世界要变了。”
这个世界,确实变了。
约3000人,在这次恐怖袭击中丧生。
这起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恐怖袭击事件,彻底摧毁了美国人的不可一世,美国的经济标志性建筑——世界贸易中心被完全摧毁,美国军事力量的象征——五角大楼也遭到攻击。
犯强美者,虽远必诛。
下面就是可怕的报复,愤怒的小布什随即发动了阿富汗战争,随后一鼓作气又将战火烧向了伊拉克。从中亚到中东,多个国家政权被颠覆,大批士兵殒命沙场,更多平民流离失所乃至遭遇屠杀。
这也是我职业生涯的开始,从巴基斯坦飞往喀布尔,进入美国大兵刚刚打下的喀布尔,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战地的洗礼,其中的苦乐凶险,一言难尽。
这两天,美国各地还在陆续举行各种纪念活动。但在很多国家,人们似乎已经淡忘了这件事。但不得不说,作为21世纪初最重要的突发事件,911事件改变了美国,也改变了世界,当然,也改变了中国。
18年后回望这起事件,可以清晰地看到,有抓住机遇闷声发大财的赢家,也有遭遇冲击沦为失败国家的输家,其间有宝贵的经验,更有惨痛的教训。
修改以前的文章,至少五大赢家和输家吧:
1以色列
911事件发生后,犹太人自觉为美国人献血捐款。惨烈的恐怖袭击让以色列人感同身受,自然也是极尽悲愤同情;私底下,时任以色列总理沙龙是喜出望外。巴以当时正激战正酣,以色列一筹莫展,对巴勒斯坦人的镇压,还被国际社会斥责手段太过野蛮。
但911之后,反恐成了世界主旋律,以色列则趁机搭船,哈马斯的人弹袭击,自然被归结于恐怖行为。萨达姆政权被摧毁后,阿拉伯世界大乱。建国60余年来,一直被阿拉伯汪洋大海包围的以色列,应该没有比现在更感到过安全。但沙龙注定是一个悲剧英雄,当他踌躇满志想大干一场的时候,突然的中风让他成了植物人,缠绵病榻多年后离开了人世。特朗普上台后,公然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承认戈兰高地归以色列所有,中东又面临新变数。
2俄罗斯
应该说,普京也抓住了时机。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和西方有过一段蜜月,但美国仍步步紧逼,北约东扩、轰炸南联盟,俄罗斯的小兄弟一个个投入西方怀抱,美俄关系变得非常紧张。911事件后,深谙外交之道的普京,立马对美国反恐表示支持,并让出中亚的多个基地;投桃报李,小布什自然也对普京热脸相迎。
在美国忙于反恐打仗时,俄罗斯依靠石油牛市,国库充盈,民生改善,政权稳固,终于开始走出苏联解体的阴影,拥有了可继续和西方叫板的底气和实力。当然,现在美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斗争,这是后话了。但想一想,普大帝已经熬走了几位美国总统了,还在乎又多一个特朗普?
3伊朗
在中东,美国最痛恨的国家,毫无疑问首推伊朗。当年的德黑兰人质事件,让里根灰头土脸。911事件,表面看,美国大军直入阿富汗,随后又突入伊拉克,导致伊朗腹背受敌。
但实际上,阿富汗战争推翻了与伊朗不睦的塔利班,伊拉克战争又打倒了伊朗的死敌萨达姆。伊朗战略局面空前改善,原来执掌伊拉克的,是仇敌逊尼派萨达姆;现在,则是当年曾流亡伊朗的什叶派盟友。叙利亚内战,更使伊朗成为巴沙尔政权的坚定支持者。美国发动的战争,真是为他人做嫁衣,可以说帮助伊朗打出了一个外交新局面。所以,特朗普上台后,立刻撕毁伊朗核协议,美伊又剑拔弩张了。
4印度
塔利班倒台后,阿富汗街面上,哪个国家影响力最大?
俄罗斯、美国、中国?都不是。
曾在喀布尔工作过一段时间,一个感觉是:廉价商品,当然是中国制造最多,假冒伪劣也不少;但街面上的影响力,却是印度——到处都是印度的影视碟片。阿富汗人最喜欢看印度的电影,听印度的歌曲。塔利班原是巴基斯坦盟友,自然很仇视印度;但塔利班倒台后,阿富汗变天,印度影响力随即向北扩张。所以,现在特朗普想从阿富汗撤离,一度最想借重的不是巴基斯坦,也不是中国,而是印度。美国的这场战争,印度不赔稳赚。
5中国
在不少美国人看来,中国是最大赢家,或者更准确地说,中国是后911时代国际地缘政治剧变的第一受益者。遥想2001年,刚上任的牛仔总统小布什,一度对中国大棒挥舞。南海撞机事件,中美几乎处于战争边缘。但突如其来的这场911事件,让美国不得不将反恐作为第一要务,美国还不得不寻求中国帮助。
当然,中国也审时度势,迅速调整了对美关系。很戏剧性地,一度剑拔弩张的中美关系,竟180度大转弯,进入了20年来最蜜月时期。快下台时的小布什,还兴致勃勃地到北京来看奥运会。在美国不亦乐乎发动战争的同时,中国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迅速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格局也发生了重大变化。
美国的“反恐战争”,多少年轻士兵殒命中东,制造了多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惨剧!
1阿富汗
说来也够冤,塔利班政策很极端,还摧毁了巴米扬大佛,但毕竟不是恐怖主义。它只是太仗义了,遵循什么普什图部族传统,本·拉登是朋友,朋友来逃难,怎能将他驱赶或交给敌人呢?但十八九世纪的原则,激怒的是21世纪美国。阿富汗战争由此爆发,美国将本·拉登和塔利班一锅端。
自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后,阿富汗一直处于战乱状态。好不容易到1990年代中期,塔利班崛起并控制了全国大部分地区,内战逐渐平息,但美国的反恐战争,又导致难民潮涌,生灵涂炭,内战还在继续。本·拉登做得孽,阿富汗人来偿还,这真是一场人间悲剧。
2伊拉克
萨达姆更感到冤,挺过了老布什的第一次海湾战争,不想又碰到了小布什这个愣头青。美国打垮了塔利班,正是斗志满满,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开始寻找萨达姆晦气。三下五除二,统治了伊拉克几十年的萨达姆,最终被送上了绞刑架。
只是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局面就无法收拾,先是基地组织、后是伊斯兰国,中间还有逊尼派、什叶派的相互血洗,伊拉克人欲哭无泪,刚刚摆脱了独裁,却迎来了国家的分崩离析和空前战乱。岔开一句,萨达姆和卡扎菲的下场,更一度促使其他国家拼命寻求核武器,这又为东北亚危机埋下了隐患。
3巴基斯坦
虽然是中国的铁哥们,但巴基斯坦被西方国家认为是一个失败国家,经济濒临崩溃,国内动荡不安。这其实跟911有着莫大关系,美国铁了心要攻打阿富汗,小布什甚至发出威胁,巴基斯坦不合作,就被炸回到石器时代。
权衡利弊,巴基斯坦只能上了美国的贼船,盟友塔利班惨遭抛弃。阿富汗由盟友变成了敌人,塔利班则进而将巴基斯坦作为目标,巴基斯坦部族地区更是连绵战乱,恐怖袭击也成了家常便饭。911让巴基斯坦战略格局恶化,现在特朗普又质疑巴基斯坦反恐不力,一度要对老巴下手了。
4巴勒斯坦
以色列的赢,通常就是巴勒斯坦的输。虽然自认为是反抗侵略压迫的正义斗争,但911事件后,哈马斯、吉哈德、阿克萨烈士旅的人肉炸弹,以及对平民目标的袭击,让这些抵抗组织自然被斥责为恐怖主义。
伊拉克战争,又让阿拉伯世界陷入自相残杀,巴勒斯坦更成为被遗忘的角落。叱咤风云的阿拉法特,晚年被囚禁在拉姆安拉残破官邸。我曾被邀请共进午餐,也曾看到他眼角的泪水,最后他在悲壮中离世。在特朗普的偏袒政策下,巴勒斯坦建国梦,更遥遥不知结果。911,更是巴勒斯坦人的痛。
5美国
911事件,美国怒发冲冠,左打塔利班,右削本·拉登,顺带还拿下了萨达姆。小布什作为战争总统,一时间风光无限。但不想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两场惨烈的战争,让美国损失了6000多年轻士兵,更耗费了数万亿美元。让特朗普愤怒的是,这些钱足够美国更新一遍全国基础设施,而不是现在很多道路失修、机场破旧。
更糟糕的是,战争砸烂了阿富汗和伊拉克,但扶植起来的新政权,对占领者的美国也多有不满。中国更被认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成了伊拉克石油最大的主顾。过去17年,美国人认为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自己卷入了一场又一场战争,中国则是和平发展,闷声发大财。
18年,弹指一挥间。一个又一个政治强人,已是樯橹灰飞烟灭;一个更加偏执自私的美国,似乎成了这个世界的最大规则破坏者。
这个世界,确实变了。
在这18年间,中国已崛起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还在积极当群主,提出了“一带一路”这个公共产品,相信这能造福世界;美国则在退群退群又退群,嚷嚷着: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老子不干了。
这是一个新的循环。美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美国,世界也不是原来那个世界。
但悲剧还在上演。特朗普在五角大楼演讲,主题之一就是对塔利班的政策。美国打不赢塔利班,特朗普又想保留面子撤出。于是,双方谈判,但最近谈判又破裂了。
愤怒的特朗普在911纪念仪式上宣称:他将对塔利班采取更强有力的打击,使用美国没有使用过的力量。
发出战争威胁的,不仅仅只有特朗普。基地组织当天也回应,将继续对美国、以色列等国目标发动袭击。
18年,就这样过去了。当年出生的婴儿,现在也到了成年的时候。但战争还在继续。更多年轻人,很可能在这个动荡的世界死去。
人生,又有多少个18年?
历史,则有着太多的惨痛教训。1000多年前,杜牧在《阿房宫赋》中说: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后911的教训,则至少有两点,适用于美国,也适用于中国和这个世界:
第一,绝对不能对恐怖主义手软,手软的结果,则是尾大难掉,成为心腹大患。
第二,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不能不察之!(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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