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9月20日夜,广西梧州西江边上水轻东街八号旅馆里,王亚樵边叫着余婉君的名字,边去推门。门后,十多只枪齐刷刷地对准了门口,黑黝黝的枪口和出鞘的匕首在夜色里发射出惨淡的光芒。
同时,南京军统总部,遥控指挥的戴笠坐立难安,来到军统后,杀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风波,还没有那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心咚咚地跳着,头上也浸出了层层的汗。这次行刺到底能不能成功?王亚樵会不会像往常一样神奇逃脱?都会在今夜揭晓谜底。为了让自己的情绪得到缓解,戴笠拿出王亚樵的案宗,久久地看着王亚樵的名字,想起了与王亚樵初见的日子。
无疑,王亚樵就是戴笠最好的人生导师,事后证明,王这个人生导师做得很卓越。当时的王亚樵是浙江纵队司令,正在湖州招兵买马。戴笠闻名而来,第一次见到王亚樵,王瘦峭的脸上架着一副旧式的眼镜,眼镜背后有一双小而炯炯的眼睛。
王亚樵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面色微黑,谦卑的脸色隐藏着几分桀骜不驯。问“为什么来投军?”戴笠激动地回答,“小时候,先生问立志,吾答日:希圣、希贤、希豪杰而已,而今曹、吴窃国,奸佞横行,战乱不已,民不聊生,希圣、希贤皆成泡影,学生唯有跟随先生,执一利斧,铲除豪强,效命疆场而已。”
王亚樵闻之大喜,当下收下了戴笠,后来胡宗南也来投军,加之之前的胡抱一。四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那些单纯的岁月里,四个人常常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畅谈理想,王亚樵一点也没有江湖大哥的样子。
那是一个中午,四个人跪在关公的像前,烧了香,喝了酒,磕了头,义结金兰,发誓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兄弟永不相弃。后来,戴笠和胡宗南南下广州,考上了黄埔军校,成为了黄埔一期。认识了蒋介石,拜入蒋介石的门下,成为了蒋最得意的门生。再后来,戴笠成为了民国最大情报机关军统的掌舵人,手中特务有五万名之多,一时风头无二。胡宗南也成为了掌握几十万重兵的西北王。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蒋介石大肆屠杀共产党人。王亚樵在南京奠都大会上,大胆地攻击蒋介石的清共政策,从此成为了蒋介石的心腹大患。戴笠的人生贵人是蒋介石无疑,不是蒋,戴也不会走上如此高位,成为军统的第一号人物。戴笠的第一位人生导师却是结拜大哥王亚樵,没有王可能也就没有之后的戴。
不过,无论如何,从此,兄弟二人,走上了两个极端,一个反蒋,一个保蒋。当初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再次相见已经是海上巨舰,定撞个你死我活。结拜的誓言在岁月中飘散。想到此处,戴笠点上一颗烟,深深的吸上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王亚樵的案宗厚厚地挤压在办公桌的中央处,记录着王亚樵做为民国杀手王策划出的一个又一个暗杀奇迹。
1923年11月10日,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在上海遇刺身亡,横尸街头。策划要犯:王亚樵。1928年8月18日,安徽省建设厅长张秋白在南京梅溪山庄被杀。策划要犯:王亚樵。1930年7月24日,上海招商局总办赵铁桥在招商局内被杀。策划要犯:王亚樵。1931年6月14日,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在庐山遭枪击,惊魂出窍。策划要犯:王亚樵。
1931年7月23日,国民党财政部长宋子文在上海北站遇刺,因与秘书同穿白色衣服,秘书被误杀,宋逃过一劫,却从此背上心理阴影,此后一触即跳,伴其一生。策划要犯:王亚樵。1932年3月1日,日本海军主力舰出云号在上海黄浦江被炸。策划要犯:王亚樵。1932年4月29日,日本派遣军总司令白川义则大将在上海虹口公园被炸上西天。策划要犯:王亚樵。
1935年11月1日,国民政府行政院长汪精卫在南京中央党部身中三枪,其中一发子弹打入脊柱,无法取出,最终导致汪精卫在九年后毒发死于日本名古屋。策划要犯:王亚樵。1935年12月25日,国民党外交次长唐有壬在沪主持媚日谈判,在自己的公馆里被杀。策划要犯:王亚樵。
戴笠也想起了委员长蒋介石态度地骤变,刚开始想拉拢王亚樵,先后派戴笠等人谈判三次而不成。转而出天价悬赏王亚樵的项上人头,数额高达100万元(要知道当时蒋介石悬赏林彪的人头也才10万元,可见王亚樵在蒋心里留下的阴影足够巨大),一遍遍地督促他去解决王亚樵,而自己每一次的完美策划都不能成功,每一次王亚樵都如有神助一般死里逃生,逍遥而去,像极了小说中的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
最后戴笠设计了一个卑鄙的方案——利用余婉君。余婉君对于王亚樵有多种意味,她是王亚樵部下小妾,也是王亚樵有过肌肤之亲的旧恋人。利用余婉君,一是考虑的王亚樵的义,不能置部下的义气而不顾,二是利用王亚樵的情,儿女私情是多少英雄过不去的槛。
关于余婉君与王亚樵的关系,有两种说法。一:余婉君是王亚樵部下余立奎的小妾,其时余立奎被抓,那天晚上,王去余的旅馆,是为搭救余立奎给南京有关部门写信。两个人并无私情。二、余婉君早就与王亚樵相识,余婉君被王亚樵救过性命,余以身相许,两人成其好事,因为当时王亚樵有妻有妾,还有小小妾,所以王亚樵把余介绍给了自己的部下余立奎。
问题来了,到底那种说法正确呢?第一种说法有为尊者讳的味道,因为王亚樵是抗日英雄,故意隐去了这层关系。考虑王亚樵是南京国民政府的重犯,估计也没人敢接王的信,因此写信可能是王见余婉君的借口。当晚赴约,王亚樵从李济深家几乎是醉酒归来,瞒着太太,也不顾自己的属下一再劝阻,执意一人去余婉君处赴约,因此第二种说法更加可信。
各种大饼猛砸余婉君,先是派军统的奶油小生去色诱,后是用重金去物诱,答应余婉君事成之后可以得到十万现大洋。再是用美好的前途诱上加诱,允诺余婉君王亚樵被杀之日,就是她去美国留学之时。
过惯了大风大浪的日子,乡村的生活十分平静,却也有些单调和乏味。王亚樵经过考虑,决定投奔延安参加革命。因为他身份特殊行动不便,于是让门徒余亚龙、张献廷送两封信出去,一封是给周恩来的,一封是给毛泽东和朱德将军的。信送出了,王亚樵也开始了无休止的等待。一方面他十分盼望着能有老友前来小聚,饮酒谈笑,打发时间,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要隐藏身份,隐姓埋名。闲暇时间多了,他不由得担心起余立奎的安危,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他的消息。
就在他翘首期盼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大喜过望,忙问:“婉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余立奎怎么样了?”余婉君明显是走了许久的路,头发蓬乱,脸上也是黑一道灰一道。她抬起脸,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王亚樵,忽然扑向他怀里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九哥啊,我的命好苦啊。”
这余婉君原来和王亚樵有过一段旧情。后来因为余立奎看上了婉君的貌美活泼,王亚樵便仗义将余婉君让给他,还给他们当了介绍人,主持了他们的婚礼。这回,余立奎又是因为自己身陷囹圄,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照顾余婉君。王亚樵没有多想,轻轻拍着余婉君的背,柔声说:“你别急,我一定帮你把余兄弟救出来。你就在我这儿先住下,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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